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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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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逃

秦闕想起自己第一次見祝蘅枝的時候, 在鄴州城外滿天的飛雪中,她的唇色烏青,問自己“是燕國的使臣嗎?”

即使新婚之夜, 她被自己報覆性地折磨到了後半夜,次日還是為了他入宮, 拜見吳昭儀和燕帝。

想起當時起了瘟疫的時候, 自己忙於正事,祝蘅枝來看的那次, 陳聽瀾轉交給他的香囊和被他遺棄的毛絨護膝。

祝蘅枝當時似乎也只是乖巧地應了, 沒有同他鬧過。

當時他為了掩人耳目故意與她做出的那些溫存日子裏, 祝蘅枝也曾輕輕扯著自己的袖子, 嬌聲軟語……

但無數個同床共枕的夜晚裏, 祝蘅枝的眉頭很少舒展,甚至偶爾夢魘。

是了, 夢魘。

那次她夢魘醒來的時候, 眸眶中全是淚, 哽咽著聲音求他:“別,別殺我。”

“是你,是你要殺了我,給了我一把匕首。”

“我求求你,你可以休了我,我會立刻就走,你能不能不要殺我?”

秦闕伸出自己雙手, 冰冷的月光透過破了的窗子碎碎地落在他的手上, 他仿佛覺得, 自己的手心裏全是鮮血。

心臟驟得一疼,耳中也傳來了嗡鳴聲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燒得破爛的寢殿裏坐了多久, 直到陳聽瀾來尋他,他才緩緩回過神來。

秦闕渾渾噩噩地穿好了朝服,去上了朝。

下朝的路上,他偏頭看向陳聽瀾,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
陳聽瀾不用多猜,便能知曉了他的心思:“臣早上已經命人去了京郊別院了。”

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,即使沒有秦闕的吩咐,他也不會讓祝蘅枝在別院受半分委屈。

秦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只是喑啞著聲音應了一聲。

燕帝的身子愈發不好了,已經廢了常朝,起初是將三日一朝改成了十日一朝,後來改成了半月一朝,最後只能下了詔書讓太子秦闕監國。

秦闕則借著這個機會大力清除異己,一些原本舉棋不定的老臣看著這個情況,也都紛紛倒戈向秦闕,他的地位在朝中逐漸穩固起來。

祝蘅枝去了京郊別院的事情,京中無人知曉,巴結他的朝臣不知如何討好他,便總是明裏暗裏地給東宮送一些珍貴的香料、螺子黛,珊瑚,拜帖更是不必說。

而陳聽瀾也總是將這些禮單、拜帖原封不動地放在他地桌子上。

他時時夢到祝蘅枝。

有許多次,他騎著馬到了京郊別院的山下,看著掩映在樹叢中的別院。

但每次都是在山下徘徊許久,又驅馬回了東宮。

永宜十五年的除夕悄然而至。

燕帝早已臥床不起,鮮少有清醒的時候,秦闕不喜歡宴飲的場合,於是除夕宮宴便廢棄了,只是照例給一些較為重要的閣臣府上賜了菜。

東宮裏照例點了燈,做了一桌子菜,但秦闕只是沈著臉,動了兩口,又叫人撤了下去。

他下意識地喊了聲:“伯玉!”

但並無人回應。

秦闕想起來,他今日給陳聽瀾放了假。

自從他開始監國開始,在他地授意下,陳聽瀾搬回了從前的陳府,便於為他籠絡朝中勢力。

陳聽瀾突然打了個噴嚏。

祝蘅枝將一盤餃子放在桌子上,看著立在廊下的陳聽瀾:“哥哥快些回來吧,可是染了風寒?”

“無妨,”陳聽瀾將帶來的煙花放在院子裏,“皎皎要來看煙花嗎?”

祝蘅枝彎了彎唇,脆生生地應了聲:“好。”

京郊別院裏一直鬧到了半夜,煙花的碎紙屑滿地都是。

祝蘅枝夾了一顆餃子放到陳聽瀾的口中,笑問:“好吃嗎?”

陳聽瀾將那塊餃子吞咽了下去,才道:“當然,皎皎的手藝果然好,可惜我不能天天來這京郊別院。”

陳聽瀾說著眸間染上了一層失落。

他與祝蘅枝心裏都清楚,她留在上京的時間是過一日少一日了。

秦闕如今在朝中幾乎是一手遮天的地步,又是正兒八經的儲君,燕帝一旦駕崩,他便是新君。

而秦闕登基之日,便是祝蘅枝離京之時。

“沒關系,無論哥哥什麽時候想來,只管派人傳個話,我親自下廚。”祝蘅枝出言勸慰。

而東宮卻是一片冷寂。

過了年後,陳聽瀾卻再也沒有來過京郊別院。

永宜十五年的正月十五,宮中傳來消息,燕帝垂危,召秦闕入宮。

他到的時候,沒見到燕帝最後一面,最後守在身邊的是宋淑妃。

宋淑妃還想垂死掙紮,拿著燕帝傳位於二皇子的“遺”詔於秦闕談條件。

“我自知你弟弟若是即位,便是主少國疑,難免被楚國盯上鉆了空子,我只願你能將弟弟封個藩王,讓我陪他去就藩便可,這個皇帝,還是你來當,如何?”

宋淑妃知道她當年那般算計秦闕,倘若秦闕真得即位,自己不會有好日子過,倒不如以退為進,留得青山在。

但她遠遠低估了秦闕的手段。

秦闕平靜地聽她說完,揚起手中的劍,冷笑了聲,將宋淑妃的腹部貫穿。

“你是什麽東西?也配和孤談條件?”

而後利落地收了劍,任由著宋淑妃不可置信倒在一邊。

對外則稱燕帝的過世讓淑妃宋氏悲慟不已,自願殉情於燕帝。

宋淑妃的兄長,這些日子被秦闕打壓地喘不過氣來,此時也無能為力。

陳聽瀾趁著秦闕還在宮中的時候,連忙趕往京郊別院。

“皎皎!皎皎!”

祝蘅枝看著陳聽瀾一臉焦急,忙問他:“可是發生了什麽事?”

陳聽瀾匆匆趕來,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,利落地翻身下馬,撫著胸口和祝蘅枝說:“t快快收拾金銀細軟,太子這會兒顧不上這邊,城門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,馬車一會兒便到,這是我前些日子便準備好的通關文牒,你拿著榻一路南下,不要走鄴州那條路,順著洛陽走,到壽春出秦國,這條路一直查得松,不會有事。”

祝蘅枝將通關文牒接過,朝著陳聽瀾沈重地點了點頭:“好。”

時春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何事,也不知道祝蘅枝的打算。

只能怔怔地問她:“娘娘,這是什麽情況?”

祝蘅枝看了眼時春,將她和陳聽瀾的打算一並告知時春。

時春沒有多問,只是奉命去收拾了一些金銀細軟。

不過多長時間,時春便拿了個小包袱出來了。

恰在此時,別院外面傳來馬的嘶鳴聲。

祝蘅枝和陳聽瀾相視一眼。

“事不宜遲,快走。”

到了山腳下的時候,天色已經漸漸擦黑。

祝蘅枝掀起車簾,看著陳聽瀾:“哥哥快些回去吧,一會兒若是趕不上城禁,便不好了。”

陳聽瀾嘆了聲,“沒想到才與皎皎重逢這麽些時日,便要分道揚鑣了。”

“蓬門始終為君開。”

祝蘅枝偏頭一笑。

陳聽瀾抹了一把臉,盡量使自己的情緒平穩,但聲音中還是難掩哽咽:“車中有個布袋子,是我為你準備的一些銀票,還有,我給小外甥準備的銀鎖,記得教他叫‘舅舅’。”

如果幸運,他或許會有告老還鄉的那日,再回澧水岸,如若不幸,這便是他與皎皎的永別。

但這些,陳聽瀾盡數藏在了心中,面上盡可能的輕松。

祝蘅枝鼻尖一酸,也勉力地笑了笑,“後會有期。”

陳聽瀾回東宮的時候,秦闕尚在宮中,而此時,宮禁已開,陳聽瀾知曉,秦闕今夜大抵是不會回東宮了,隱隱松了一口氣。

但他不知曉的是,秦闕犯了頭疾,召了劉太醫來。

劉太醫診完脈象後,說是並無大礙,只是心緒不寧,最近過於操勞了,休息一陣子便是了。

臨走的時候,看著秦闕,問了句:“今年冬天頗是寒冷,娘娘月份大了,還望殿下囑咐娘娘多多珍重。”

秦闕腦中“嗡”的一聲,倏然睜開了眼睛,目光寒冷:“你說什麽?”

劉太醫不知自己是哪裏得罪了眼前的這位新君,慌忙的跪了下來。

其實劉太醫的日子沒有算錯,祝蘅枝有孕,是八月初診出來的,到現在,已經七個月了。

而上京人人知曉,太子與太子妃恩愛和諧,但秦闕的反應,卻讓劉太醫捉摸不透。

劉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:“娘娘的身子要多多註意才是,免得發生意外。”

秦闕沈默了許久,才訥訥問:“她,沒流產?”

劉太醫擡起頭來,一臉疑惑:“娘娘先前那次只是胎象不穩,應該是受了驚嚇所致,但並無流產的跡象,難道是,後來出了什麽意外?”

秦闕想起了那日的場景。

他意識到了當時自己是誤會了。

秦闕擺了擺手,讓劉太醫退下了。

也就是說,祝蘅枝並未流產?

他又想起那日祝蘅枝拉著他的袖子求他的時候,他一把將人甩了開來。

隨後拂衣起身,叫宮人牽了馬,深夜出城。

他要去京郊別院找祝蘅枝。

但當他到了山路上。一低頭,便發現了馬車的車轍。

很新,根據他常年行軍的經驗,這個車轍是今日留下來的不假。

秦闕擡眼看了眼山頂,意識到了什麽。

祝蘅枝如今經不起顛簸,馬車的速度很慢,到了夜中,也只敢緩慢前行。

而秦闕很快順著車轍便追趕了上來。

時春掀開車簾,看著後面越來越近的人影,一臉驚恐地看著祝蘅枝:“娘娘,好像是,太子殿下。”

祝蘅枝顫著聲音吩咐車夫:“再快些,能走多快走多快。”

但根本無濟於事。

秦闕還是追了上來,攔在了她們的馬車前面。

車夫只能停車。

秦闕驅著馬到了車子一邊,從外面掀開了簾子,看著車裏坐著的正是小腹隆起的祝蘅枝。

他眸中的情緒讓人分辨不來:“要帶著我的孩子去哪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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